【太中】漂亮宝贝不干了-4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3-10-30 22:40      字数:8043
中原中也久违地享受了宁静的工作时刻,和他在意大利的办公室里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没有窗户,仿自然光的吊灯与桌面用于护眼的台灯同时落下光线,打在白色的纸面上,让油墨印刷的黑色字迹对比更为刺眼。

他在意大利的办公室也在总部大楼的顶层,与其他组织首领恨不得层层加锁的安全屋不同,他将办公桌置于窗边,亚热带地中海气候让这里的气温极其温和,充足的阳光早上10点开始落在地板上,如果打开窗,会有清新怡人的风拂过纸角,桌角的绿植开始窸窣摇曳。

虽说也被称为“总部大楼”,实则与闹市区商业百货的建筑并没有太大区别,仅凭一眼扫过去很容易将充斥着死亡与鲜血的黑手党据点辨认成光鲜亮丽的商城。

这是中原中也的手笔,在组织刚有所成形的初期,他亲自选了城际边缘的双塔连体建筑,装修成现在的港口黑手党意大利分部大楼,用于警戒的栏杆上爬满了鸳鸯藤,风一吹便窸窸窣窣响,谱写娴静与死亡的诗。

他挑选起总部地址一点都不畏手畏脚,全凭自己的喜好。

这样具有重大意义的消息传回横滨,受五大干部会议讨论决策,被额外提拔上来的三名干部一致反对,认为太过儿戏,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完全不具有震慑效果,应当在西班牙广场竞争出一片归属权,对标威尼斯保险总公司大楼,拔地而起一栋与横滨本部相似的通天大厦才合理。

尾崎红叶懒得参与这些家伙唾液横飞的争辩,她直截了当地把会议后仍无定论的问题上交到了森鸥外的桌面上。

正如中原中也在远程会议上说的唯一一句话一样,他说:“我觉得boss也会喜欢我的决定”,森鸥外果然只翻开厚厚文件夹的第一页,看见是中原中也的选址申请,直接视后头几百页的会议实时记录为无物,根本懒得看他们的讨论过程,把文件夹又合上了。

森鸥外撑着脑袋,笑眯眯地在三个新干部忿忿不平的目光下说:“我觉得中也君的选址很优秀哦,这样好的风景可不能浪费,太适合度假了~”

这当然毋庸置疑,港口黑手党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中原中也是被首领和第一任干部共同捧在掌心的、名副其实的“mafia的公主”,他们的偏心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森鸥外甚至堂而皇之地把中原中也在意大利的重任说笑成“度假”。

即使工作繁重,也的确和度假没有区别,中原中也在意大利的两年过得极其潇洒,意大利本土的黑帮组织冲突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暴力街区,简单粗暴的武力值碾压正和中原中也的意,这两年他的体术技巧飞速增长,对异能的把控也炉火纯青。

被异国风情培育得愈发张扬明艳的中原中也回到横滨,完全没尝到什么叫异国他乡的碰壁之苦,不仅不加收敛,反而更加独立果断。

中原中也把手头最要紧的意大利分部管理权限变更登记书条款仔细阅读完毕,确认没有任何文字漏洞及歧义,并在如砖头厚的文件最后一页签署上自己的名字。

这一沓足有一百八十四页的文件中原中也从接收到来自森鸥外的银之手谕开始就着手准备了,修订到打印成册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从出发的车上就一直在看,争分夺秒到现在才看完。

秀丽且不失锋利的名字落款后还没有结束,中原中也拉开抽屉,从中摸出一盒印泥,他脱下手套,在签名上印上自己的指纹,杜绝了一切篡改伪造的可能。

收拾完这一切,中原中也抬手找手机打电话,他要立刻让部下把这份文件护送到意大利——邮寄并不安全,这象征着整个黑手党组织统领权转让的文件必须要内部人员亲手送到代理人手上才安全。

中原中也在身上摸了一通,没摸到手机,猜想是落在了里间的沙发上,打算站起来去休息室找,余光瞄到在办公室休息区域与浴巾搏斗的太宰治,身形单薄的少年正试图用这张能把他整个人都埋葬的宽大浴巾擦头发,乍一看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色幽灵,十分滑稽。

中原中也没忍住噗嗤笑了一下,耳尖如太宰治显然听到了来自大人的嘲笑:他们前不久刚发生过矛盾,正处在冷战时期,谁也不搭理谁,所以他不甘示弱地用闷闷的声音“嘁”了一声,以示反击。

他刚“嘁”完,厚重的浴巾就被人轻松提了起来,太宰治斜着视线抬头,和中原中也对视。

中原中也假装没看见他幽怨到简直能吃人的眼神,隔着浴巾把他的头摆正,若无其事地帮他擦拭起潮湿的头发,他脱去了手套,显露出极少见光的手指,指腹因附着使用枪械而留下的薄茧,手指间又被手套呵护得极其细腻柔软,灵巧地蹭在太宰治的脖颈皮肤上。

太宰治虽然人长得瘦弱,头发却异常茂盛,蓬松得像个炸毛的黑猫,让中原中也不禁怀疑是不是分配到他身体里的营养全被头吸收走了,即使隔着浴巾,按在手指下也松松软软,非常解压。

藏匿在发间的水珠逐一被厚实的浴巾吸走,太宰治乖乖坐在沙发上任由中原中也帮他擦头发,就在气氛柔和到快要引人入睡前,门被轻叩了三下。

中原中也头也没回,直接道:“进。”

办公室的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黑手党典型黑西装的部下,冲着中原中也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中原大人,吉田干部已经抵达mafia私立医院。”

听到这句话,中原中也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擦拭起来,漫不经心地问:“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干部乘坐的车辆也会发生这种低级的安全排查疏漏?”

部下难以揣测最高干部对此事的态度,他只能如实回答:“是…是在回本部的路上,吉田干部乘坐的汽车突然发生爆炸,炸飞的方向盘击中了他的头部,导致他颌面诸骨粉碎性骨折,四肢多处发生粉碎性骨折,目前医生给他放置了口咽通气道,维持生命体征。”

中原中也问:“安全部门给出的检查结果是?”

“安全部门检查了车祸现场,从中找到残留装置碎片,初步估计是定时炸弹,应当是在墓园为先代举行葬礼时被人偷偷安置在了吉田干部的车上。”

“噢……”中原中也拖长了尾音,他的指腹在太宰治最后一缕潮湿粘连的黑棕色碎发上揩过,一边把潮湿的浴巾叠了两叠,搭在沙发背上,一边问:“怎么只是维持生命体征,还不开始治疗吗?”

他分明先问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才关注吉田干部的性命问题,口吻却好似心系其中,让部下有些惶恐,硬着头皮答:“谨遵先代遗言,现在mafia仅听您的调遣……”

中原中也终于舍得把眼皮掀起来,纤长的睫毛极快地上挑时如锋利的刀刃,切割开说了实话的人喉咙,维持住谎言造就的表面。

他哼笑了一声,含着笑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下达让你们放弃治疗的命令吗?我看上去很想让他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部下脊背寒冷,汗珠细密地遍布额头,他颤抖着嘴唇辩驳:“不、不不不是!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在询问中原大人的安排!”

“不要擅自揣测,诬陷最高干部的罪名你可担不起。”

中原中也动身向着办公桌走去,警告了一句后没有再追究,他把放置在桌角的文件夹拿起来:“安排多学科会诊紧急救治,务必要尽力保住他的命——你要去医院对吧?兰堂应该也在那里,把这个交给他。”

部下颤颤巍巍地走到办公桌前,接过中原中也递给他的厚厚一本文件夹,连忙鞠躬离去:“是,马上就去。”

中原中也看着他近似逃窜的背影,又出声喊住:“对了,等等。”

部下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听候中原中也的差遣。

“把今天负责现场安保的家伙都解决掉吧,出现这样大的工作失误,导致mafia折损一名高层干部,实在罪无可恕。”中原中也的指腹在下颚处轻快抹过,示意道:“当作叛徒处理。”

汗水浸湿后背的部下点头小鸡如啄米:“是!”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的声响,办公室又重归平静,中原中也坐回皮质办公椅,把脱下的黑手套再次佩戴好,量手定制的手套每一根手指都贴合完美,无论是扣纽扣还是为纸张翻页都灵活无比,完全不妨碍日常生活。

中原中也把新的一本文件夹摆在中央,比刚才的还要厚实——这是尾崎红叶为他准备的,详细记载了港口黑手党本部的运营情况及流通结构,包括了职位安排和人手分配,可以帮中原中也快速重新上手对本部的了解。

他翻开第一页,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就给他按了回去。

中原中也抬起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桌前的太宰治对视。

他还没来得及缠绷带,一双眼睛原原本本地镶嵌在如幼猫皮毛般松软的碎发下,他的眼睛颜色很奇妙,好似是黑色,又好似是茶色,总之是色泽相当深邃的玻璃珠,却被生锈般的红色雕琢,不可能的超自然现象在他的眼眶里融合,搅成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

一对生了铁锈的琥珀组成了太宰治的眼睛,诡诞又难以捉摸,正如他这双眼睛向所有与他对视的人所传递的讯息。

中原中也松了手,他也不先开口,干脆支起一条胳膊托着下巴,撑在桌面上和太宰治眨着眼睛对峙。

“头发还没有干透,”太宰治打破沉默,他捻了一下自己的发梢,从中挤出来一点湿润的水渍,“做事情可不能半途而废啊中也,毕竟你现在是我学习的榜样,不要给小孩子做坏榜样。”

“哟,”中原中也听出来太宰治话语里的阴阳怪气,毫不示弱地怪声怪气地感叹,“不装哑巴了?”

“为什么还要比谁先开口说话啊,我们俩到底谁才是小孩子?”太宰治无奈地叹道,满满都是“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操的心”。

中原中也心虚似的拔高音调反驳:“……谁和你比这个了啊!”

太宰治也不接话,就耸了下肩,冲着中原中也笑,一脸的看破不说破,让中原中也刚才的反驳更显欲盖弥彰。

中原中也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他逐渐理解到和太宰治交流的诀窍,这个心眼比草莓上的籽还多的小鬼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埋下陷阱,说得越多越有可能被牵着鼻子走,少言才是必杀技。

他想到什么般忍不住翘起唇角,从椅子上站起来,招呼道:“你坐这,我去换条毛巾给你擦。”

太宰治听话地坐在了中原中也的位置上,任由一条崭新的、干燥的毛巾搭在他的头上,力道正好地揉搓起半干的发丝,目光无处安放,中原中也的桌面上东西太少,除了他刚带回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文件,就只有墨水瓶和钢笔,印泥都被收回抽屉了。

“别干坐着,”中原中也说,“我听说了你在mafia的风评,真是一塌糊涂,完全不掌事,和继承人这个身份差得远了,既然想当统领一切的狼王,就得先了解你的狼群,把桌上这本文件全都看完吧。”

他说得慢条斯理,和擦拭的动作一样轻慢,好像只是幼师在给小朋友布置一个无伤大雅的家庭作业,而太宰治的脊背却生理性地紧绷起来,他生性警敏,对一切未知的事、即将发生的事都有着精准到可怕的预感和直觉。

“我不要!”太宰治分明有所觉察,他偏要反其道行之,连珠炮一样一口气抱怨着。

“这些东西我根本就不了解,我甚至还没有成年!完全是在强人所难啊,一看见密密麻麻的字头就好痛……!反正、反正mafia有中也在嘛,首领可以使唤最高干部很合理对吧,遇到无法解决的事交给中也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头痛……”

中原中也用一声鼻腔里挤出的笑打断了他的碎碎念,颇有玩味地问:“‘不了解’?太宰,既然暴露过本性,就不要再说这种根本没有可信度的话了。”

太宰治方才懒散的嘀咕戛然而止,他低头垂着碎发,毛巾遮挡了他的头颅,用一种镇定得可怕的语气问:“那中也认为我都了解什么?”

“吉田的意外,”中原中也说,“他车上的炸弹是你放的对吧。”

太宰治嗤嗤地笑起来,肩膀都在颤抖,他含着笑,撒娇般发问:“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中原中也的脑子在这一刻飞速运作。

他回太宰治的别墅取衣服时询问了管家,早上把太宰治接走的正是吉田干部,而他打开太宰治的衣柜时,独属于鹰隼的灵敏让他发觉衣柜的厚度与实际展现出来的深度并不匹配,他屈指敲了一下,便能从敲击音里得到答案:这是一个有夹层的衣柜。

衣柜里十有八九储存的是防身武器,而唯一能将定时炸弹藏匿于一位黑手党干部车上又不被安保部门排查出来的方法,就是内鬼。

很显然,太宰治就是这个内鬼。

答案就在中原中也嘴边,可他知道这无法被宣之于口,因为这都是他的推理,他心知肚明,但他毫无证据,原因无他,太宰治是一个被众人一致认为的废柴小孩。

黑手党众人对他的刻板印象,就是他的脱罪证、是他一切恶行的遮羞布,即使他犯下再多过错,哪怕无法亲自拿出一个实际的不在场证明,也有会无数个无形的证人为他开脱。

中原中也从这一刻起,真切地意识到这个孩子的聪慧非常人能企及,哪怕是他也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陷阱,而他已经在里世界游走整整5年。

他一时间想了太多,充斥在大脑里的思绪相互拥堵着,他在太宰治渐渐消失的笑声里隐约觉察出些什么东西——一些很明显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能觉察到的,可他现在想的东西太多,竟令它在眼皮子下溜走了。

太宰治伸手挡开了中原中也按在他头上的手,微湿的毛巾从他的头上滑落,露出已经干燥的、微卷的黑棕色碎发,凌乱地掩在他的脸侧。

他仰起头,脸上仍旧是带着笑的,开朗得像个真正的孩童,吐出的字竟似厉鬼索命,阴恻恻地掺着寒意:“没有证据,你就完蛋啦,中也。”

“诬陷mafia首领继承人意图谋杀干部,这个罪名,你担得起吗?”

太宰治模仿中原中也刚才恐吓部下的语气,慢声慢气地说,面色要比中原中也的可怖百倍,像伪装成人类骗取信任的恶魔,挑选最纯真无害的皮囊,皮囊之下,恶贯满盈。

砰咚!

心脏在一瞬间紧缩,中原中也的心跳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寒意瞬间从脊背攀到颅顶,连血液都凝固,冰碴镶嵌在动脉中,冷汗溢出毛孔,让他的大脑关机重启般定格了一刻的黑,半晌才夺回短暂失去的感官系统。

他知道他一念之差错失的东西是什么了。

太宰治根本就是在套他的话,短时间内施展相同的招数太过愚蠢,他坚信不会有人干这样蠢的事,他放松了警惕,反倒令太宰治顺利故技重施,他也毫无戒备之心地踏入其中。

这个家伙太擅长捕捉人性的弱点了,一旦被他看穿,逃无可逃。

赶在中原中也开口辩驳前,太宰治堵住了他的话,又一次打断了他的思维:“也许这里也没有监控,直接记录下你的诬陷太像赌博,我不太乐意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我自己录下来了。”

“……录音笔?”中原中也的理智逐渐回笼,他快速分析着反问,满脸的不相信,“你怎么可能会随身携带录音笔,况且才刚换过衣服,如果你想用恐吓的方式来获得什么把柄,最好还是收收心思。”

“不是哦,”太宰治晃了晃脑袋,他笑得一脸无辜,“中也之前不就发现了吗?你的手机不见了呀。”

“你的密码实在太好猜了,只试了两次就成功了呢。”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再度将浑身上下又摸了一遍,讲述故事一般娓娓道来:“虽然我觉得以你的性格,把密码设置成生日也不是不可能,但你要比我猜想的聪明一点。”

说到这里,他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掌,以示鼓掌:“你放在书架最后的酒柜里有一瓶被单独隔放的柏图斯,是09年的吧,我记得是在纽约的拍卖会上被买走的,还创下了226项世界纪录,它的身价是421600英镑——就是你的密码。”

他太自信了,不像是在说一件主观臆断揣测的事,而是早就盖棺定论的论文,正是这副嘴脸,太让人不爽。

中原中也磨了磨齿面,指甲隔着手套在掌心压出凹陷,他把攥紧的拳头松开,深深吐了一口气,压着怒气道:“Mafia的工作里可没有当小偷这一项吧?这也是你要向我学习的吗?”

太宰治眨着那双在灯光下也晦涩到难以投射光线的眼睛,摆出无辜的神情:“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想工作。”

“不想工作就滚出去,把手机还给我!”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吼。

“欸——明明是有求于我,怎么还凶我啊!”太宰治不服气,“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呢!”

“你以为你拿捏到我的死穴了是吗?”中原中也冷笑了一声,“我告诉你,太宰,就算我真的在这里杀了你篡夺首领之位,你也拿我无可奈何,mafia现在的最高权利在我手里,我有权决定你的继位与否,而这正是boss的手谕!”

他真的被气得不轻,太宰治想,可他生气的样子好漂亮。

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珠就应当掀起波澜,要有滔天风暴作陪衬,翻涌海浪为点缀,才能尽显大海本色,而非风和日丽的平静海面,那和一洼普通的湖面有什么区别?要起风、要起浪、要汹涌澎湃,掀起铺天盖地的蓝,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他眼中惊世骇俗的蓝。

他在愤怒下近似口不择言的话,才令太宰治觉得好听。

不可置否,中原中也本就足够明艳,他的脾气与他在黑手党的外号不谋而合,无论是处置部下还是和他交谈,言语里透着掩不住的矜骄,仿佛世界线都应该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而让路,把自己捏造成中原中也喜欢的进展。

而当他发脾气时,说出的话则更加骄傲,透着更热烈的野心和攻击性,太宰治简直能从他短短的几句话里想象出他在战场上的模样,充满野性和张狂,他杀伐果断,在尸横遍野中酣畅淋漓。

比起现在被掩盖在绅士形象下的最高干部身份,太宰治觉得让中原中也站在mafia的办公室里就算是玷污了他,他应该走出去,要站在初升朝阳和西斜黄昏下,敌人的鲜血溅在脚边,开成属于他的玫瑰。

太宰治痴迷地想,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森鸥外要把中原中也外派出去了,他果然值得去更广袤的地域散发光芒。

可他终归与森鸥外是不一样的,他喜欢用玻璃罩盖住太阳,看火焰挣扎窒息,为他发光、为他痛苦。

“我知道,”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他在这一刹想了太多东西,在中原中也眼中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可是中也,我还没有关录音呢,你的这些话也会成为新的罪证,你确定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回应他的是最高干部愤然离去后门重重关上的巨响,临走前还狠狠剜了他一眼。

太宰治觉得痛快,拳头大的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剧烈跳动,仿佛每一下泵动都会撞上肋骨,这样畅快的感觉让他有些上瘾,像蜗居多年的人忽然有一天意识到了街道的繁华,有光束劈开了他的世界,积压多年的玩心喷涌而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感觉比他极限刷新游戏通关最高记录还要刺激,甚至刺激百倍,他在打游戏的时候根本不会心跳加速,那种程度的刺激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太宰治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放声大笑,充满癫狂和诡异,他笑到头脑缺氧,脑浆煮沸般翻滚,才大口地喘着气撑着桌边停下来,发出哮喘般的呼吸声。

当他的呼吸逐渐平息下来,他才发现,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又被打开了,夺门而出的中原中也折返回来靠在门框边,静静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太宰治一边重重呼吸,一边冲他笑:“对不起呀中也,因为真的太好笑了……难道你不觉得好笑吗?”

“哈,”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说,“一开始以为你有什么病,没敢笑。”

他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太宰治却能看见写着嘲讽二字。

中原中也等他笑够了,摆正身子从门框上挪开,踩着皮鞋走到桌前,把那份被太宰治碰歪的文件拿起来,在他眼皮下晃了晃:“这是mafia最新的情报概况,如果你想接手mafia的领导工作,从这里入手最好,我现在去让人再复印一份过来,你和我一起看。”

太宰治惊讶于他的情绪收拾速度,直觉告诉他中原中也这种性情的人不是变脸王,他一定有了对策、或是别有所图,所以他更感兴趣了,挖掘宝藏一样想看看这背后蕴藏了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想工作,看到这种东西就头疼……这种事交给中也解决不就够了?我只需要负责使唤中也就好。”

太宰治抬手把差一点就杵到他鼻子下的文件夹拍开,中原中也没用什么力道拿稳,文件夹被他一掌拍飞了出去,塑料外壳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里头上百张纸页像被抛出去的礼花,纷纷扬扬地飞向天花板,又零碎地落下来。

中原中也的视线在纸页下落的白幕里忽闪,他一反常态地没有恼怒,从容地整理起了桌面上的纸,他捡起几张,叠得整齐,在太宰治的目光下卷成了握在掌中的纸筒。

太宰治正在揣测被纸筒杀死的可能性有多大,中原中也毫无征兆地向前倾倒了身子,他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维稳平衡,另一只手拿捏着卷好的纸筒,上半截身子几乎跨过了整个桌面,探到太宰治的脸上,卷来寡淡到快要闻不到的古龙水气味,还有呼吸的热气。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腿撞在了椅子边缘,腿一软跌坐下来。

太宰治的视线随着中原中也抬起的纸移动,看着白色的纸面拍打在自己的脸颊上,三下,不轻不重,纸面微凉,撞得他心跳紊乱。

“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使唤我,”中原中也压着危险的嗓音说,“但是太宰,你知道吗,只有首领才配让我听话,你学还是不学?”

太宰治的手心出了汗,他不由吞了一口唾液,还在发育的喉结上下滚动,于绷带下顶出弧度,并不明显,可吞咽的声音在这样近的距离过于明显,咕咚一声。

中原中也笑了,眼尾一挑,唇角也随之舒展。

“多学点有用的东西,祝你早日登上首领职位。”他说,同时手掌一松,卷成筒的纸面弹开,重新展成平整的纸。

祝祷词分明是违心的,太宰治从中原中也的眼睛里看穿一切,这都是他的计谋,在黑帮组织摸爬滚打5年的经验足以让他的目光毒辣又精锐,成年人最懂的如何靠威逼利诱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于孩子也十分适用。

没有人比中原中也更讨厌让太宰治登上首领之位,但没有人比中原中也更懂得如何让太宰治登上首领之位。

太宰治伸出了手,接住了那份第二次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件纸。

他太过兴奋,以至于手指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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