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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紧贴在他边上走着。夜色里币舞桥上的女子雕像，象征着道东四季的蓬勃生命，永远驻立，只见背影。

这几年，温情就没停过传八卦，茶桌上有意无意总要说些江、蓝两家的逸闻。后来，又添了金氏，只因为江厌离终于在金氏掌了实权，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连那半路的小叔子金光瑶也落了下风。
野生的金氏，弱肉强食……
“蓝湛，师姐不容易吧？”
“为母则刚。”
“本来她不必这样……”
“魏婴……”
“你也要说这是意外，不是我的错吗？我不想听……师姐、江叔叔、江澄，我知道他们不怪我，但我也不想见，不想，让承受伤痛的人反倒来替我开脱！”这么说着，急着拒绝，就感觉肋下扣的手又紧了些。
“不开脱，我只是想说，无论你心里有什么压着，都应该分一半给我。”蓝忘机说着这理所当然，淡色眼瞳里，映着河川。
“江叔叔帮我办的投资经营签证。那时，我把父母留的拳馆和房子卖了还他，却一直也没要。”
“我去，和江氏说。”
“不断的寄来明信片，我知道他们是说该好好过了，向前看了，想让我回去，但我不是以前那个魏无羡了……”
“你更好了。”
“蓝湛，我在说正经事。”
“更好了，是认真的。”
“咳……大概只有你一个这么认为。”
“据说还有无数想追求你的人，遍布整个道东。”
“喂！”
一拳挥来，蓝忘机闪不掉，还得防他翻进水里。挨着打就想，比从前，他更懂得珍惜，也更替人着想，确实更好的。于是拳打脚踢，滤镜里都成了缱绻温柔……

宿泊在了标茶，隔窗一片平原村居，偶尔趟过长长列车。
蓝忘机铺床时，魏无羡还歪在窗下的矮几啜着小酒。睡下去按熄壁灯，那酒鬼知觉了爬过来，握着含光君的脸胡乱摸，黑暗里一丝清洌侵近了白檀香：“不亲你了，有酒气。先睡吧，我再坐会儿。”
“约了一早的丸木舟。”
“嗯……”

人影子回到窗下，就在微光里支着头，小酒瓶子晃啊晃。
蓝忘机闭上眼，由他喝去。哄得他心里松泛了，也要有个静下想事情的好辰光。朦胧夜半，怀里进来人，顺手一拢被子，外头像是又下着雪了。

小雪默默，一夜无风。
天蒙亮时，魏无羡被提掖起来，闭着眼梳洗。定的宿泊自带有简单朝食，培根鸡蛋、肉桂面包卷，蓝忘机给他逐样胡塞了进去，再续好一壶热咖啡，拉着人出门。驱车到了塘路湖，车窗故意打开一线，寒气嘶地钻进，魏无羡才彻底醒了。
啜着咖啡，媚眼如丝:
“含光君，荒郊野外，四下无人，这车后座也宽敞，要不要……”
没来及说完，耳侧一蓬热暖：“要什么？”原来含光君突然就扑近了……
“吭！！你……”
反杀成功，蓝忘机适时伸出纸巾擦在他下巴，转身就打开车门，只说先到前面看看约好的船。魏无羡惊了一会儿，看他在雪地中走远，快到码头居然绊了一跤。于是回过气来大笑，后座也太销魂了是吗？

下水时天还早，风还静，舟行穿过白汽，一路见茸茸雾凇也白，是个寒枝凝华，雪柳冰花的样子。魏无羡伸桨去拍，扑蔌蔌就落下，忽然那冰的碎片变作晶亮，却是恰好到了阳光。
原来万里无云，就水也蓝了。
湿地里极冷，紧裹着厚实的防寒服又救生衣。二人一舟，蓝忘机就在身后，不说话，只听划水的声音。
阿伊努人信万物有灵，魏无羡想，这蓝的天和水，枝上雪，水中鱼，湿原飞过丹顶鹤……过去了的亲人，今天的我，万物都还在。
看见的……
看不见的……

弯到大湖，微凉的阳光洒下，眼前一阔，气岚就薄。湖面遍结霜花，点点聚散，如雪做的繁星在偌大水域尽铺了去。
蓝忘机把桨收了，寒山照水，殷红一支独木舟，漂在镜中央。

沉默了多时……
对着尖翘的船头，魏无羡大声说：“以前窝冬歇业时，看过一个电影，温情爱看，我忘了名字。看到最后有个女孩子对着雪山大叫她的死鬼男朋友，当时老板猛抽纸巾，泪洒帐本，就说那孩子终于要告别旧人，走向新生了……你看过么？”
“没有时间。”
“时间都去坑学生钱了。”魏无羡知道，他的目光就在后背上，又往下说：“我并没仔细看电影，但那画面，给我不同的感觉。她是忘不了那死人的，吼几嗓子没用。”

“我也是的，跟着时间向前走，心忍不住的往后看。姐夫的事，我是放不下了……拿一个爱情故事来比，好像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想起这爱情文艺片的画面，但你懂我的意思。你懂吗？”
“嗯。”
蓝忘机是真的懂，人死了，埋进心了，而少年孤绝，记忆里，除了故去的亲人，还埋着别的……

“那些好意，我接受不了，因为放不下……”
“那就不放。但至少可以看看这个，你会想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好好生活。”蓝忘机扯开衣链，取出一个小防水袋，挂在桨上递向前去：“你也知道逃避是坏的。别怕，我在。”

袋子打开，有普通的一个白信封，写着温家的店址，是江澄的字。
手套粗笨，魏无羡用牙撕开封口，不是不怯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尬笑。

蓝忘机沉静在那里，等着。
“看就看……”
终于魏无羡背过身去，肘弯微动，该是抖出纸张来，捧在膝上读……
哧的一声笑，他的双肩，裹在厚衣下渐渐就抖着。是个笑的背影，却也不断举起手来擦脸。手套太糙，他摘了一只用手抹，左右的抹，仰头向天……
大约是要晒着太阳，才不至于在这笑里，结出一脸霜。

蓝忘机木着脸心疼，熬了半小时，就是没见他说话。自己压着船尾巴，也够不到人，只得又将船桨伸前，戳在魏无羡后腰，轻推了推，再推了推……
“别闹！”那声音凶着，但有鼻音。
“哦……”
“……走吧。”

做人本是各有各的委屈，独木成舟，四顾茫茫，勾搭上恰好的，这委屈才能交给彼此混作了同船渡。蓝忘机被骑在后座薅毛衣的时候，还期待着魏无羡能给他倾诉倾诉，毕竟都共枕眠过了……
刚才上车，说一句是江澄寄的，就没了下文，所以是哭什么呢？从前江澄整天缠着魏无羡勾肩搭背摸头撸毛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不在目的事，是有多少……

“这情况也能走神……我是不是太温柔了点？！”
棉毛衫脚早就和裤腰散作一堆，魏无羡轻轻撩开他衣领子在颈侧揉捏，腕上的机械表碰着锁骨，冰凉，坚硬……
从湖里上来，情绪太多，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给他一个出口。
弯腰一拉手柄，座位后仰，安全带连肘合腰就将蓝忘机扣紧。衫下窸窣，魏无羡握住一双蠢蠢欲动，尾指轻刮：
“爆你一次，十五分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