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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灰沉的天，随时大雪，他依然赞叹着东川的美丽，攀着窗子看，用尽浮夸又没有营养的赞美之辞……温宁很无奈，原来恋爱真是一种病。
“喔，到向日葵田了，就那片，现在雪渣渣的，秋天的时候可好了。从前带蓝湛去‘北住’，是第一次瞧见，可惜他当时心情不好，唉呀就是暗恋我嘛。‘北住’的林子也特别好看，蓝湛说过喜欢那种安安静静的地方，对了，还说要买个小房子。不过呢，他还是最想跟我回国，离他家那些条条框框尽量的远。我们先有个家了，再看什么时候，带我的人回去……”

他描绘着，不由就想起离开眼前这一切的情形，然而情绪急转而下，像这天色抑压……痛！胸肋下一痛，左侧……魏无羡住了嘴。

温宁松口气，可终于停了秀恩爱：“哥，你渴不渴？我包里有罐乌龙茶。”
“嗯……”
茶水灌进去，冰凉的镇静下来。他装作若无其事：“温宁，你毕业了，是出去还是回来？”
“没想好呢……啊！”急刹车！两人都被勒了一道。
“怎么……”
“魏哥！我刚看见那边的房子突然塌了一角下来！”
魏无羡解开安全带，顺着那指的方向看，在田中央，远远的并不清楚：“快，去看看！”

他们顺着田埂奔跑，脚下溅起雪泥，直到跑近前去，才松了口气——只是田里一座小平房，存放农具杂物和暂时歇息用的，积雪覆着，板木结构。这种季节，应该没什么人还在田间做活，大约也没人用它。
塌过的地方正是门窗上，坍下的时候门应是开着的，现在只剩了半人高一破洞，吊着些碎木片瞧不清里头，尘雪还扬着。
“是因为余震吗？好像有点声音，里面有人吗？”温宁挥着手就想去推那歪裂的门，魏无羡一手将他抓住：
“别动！我来。这种轻型的木房子震不坏的，估计是早就用旧了有隐患，主人家懒了些没管，如今才这点积雪就耐不住压。”

温宁还在呼叫询问有没有人，魏无羡上下观察了承重，伸手去摸了摸墙体，正想让温宁先报给町役所，那里头突然“嘡”的一响，是个掉落什么又滚了两遭的动静。
有人！
“温宁打电话！”魏无羡把变形的门框用力捺了一下，上头积雪罩顶格格的像是又往下压了一分，这时，听得屋里发出细小的“呦呦”叫声……
“不像是人。”魏无羡尽量小心的就从那破洞往里探看，有个小东西来回走动，细脚丫又踩到刚才掉的……一个盆。
“温宁，是鹿！町役所什么时候来人？”
“带上除雪的工具什么的，赶到这儿最快也要十几分钟吧。”
魏无羡目测了一下：“看样子不处理坍塌还会继续，要是个人还能让他趴到桌子底下，鹿……就不能让它消停会儿？”
“哥……我要是鹿语十级，干脆叫它钻出来就好了。现在看呀，就是这鹿小怪给触发的副本。”
“嗯，没人用的话，门也没关上，有可能是房子早就发生位移，把门卡住了，根本关不上。你看这块儿坑坑洼洼的，震后一路有雨雪，或者地基也再有沉降……而且积了几天的雪没管，这家伙闯进去玩儿，也不知撞啥了，哗啦一下就给封了后路。”

屋里蔌蔌的又不知在搅和什么，间中呦呦叫。魏无羡看看表，才过了五分钟不到，脸上一凉，竟然又下起雪来。
“不行啊……”
绕了这房子一圈，在后头找到把花锄，魏无羡仔细看了那门洞，估摸着尺寸，迅速就卸了铁锄头，剩根结实的木棍子。上前轻轻拔下掩着的碎木片，把棍子竖在变形弯曲的门框旁，上下抵紧，那破洞就暂时撑住了。
“这个大小，我侧身能钻过，鹿是小鹿，也能过，我进去赶它出来。”
“魏哥……”温宁想拉他，伸出去手背马上落了雪，心里就明白了，只说：“我接应你，小心……”
魏无羡对身体的控制力极好，筋骨柔韧，看着战战兢兢，其实将就着轻巧就进去了。温宁紧张兮兮的盯着雪压的房顶，听得驱赶声又达达蹄声近前，连忙退后两步。那幼齿的虾夷鹿，一低头角嗖的蹿出，倒还轻盈，没撞着什么，原地踢了踢，撒开四蹄，朝着不远处的山林就跑了。
温宁看它股上像挂了点彩，跑得飞快，估计也不严重。
“魏哥？”
“来了……”
魏无羡正要循原路钻出，一低头瞥见地上小块带血的铁片，银亮上的殷红，有些刺心……

手机响，温宁接起，是町役所的大叔，说着话，同时已望见救援的车子停在了大路边，心头一松，举起手大声招呼就迎去，突然身后轰隆——
“魏哥！魏哥——”

听不见了。
魏无羡蜷在犄角，思维还定格在铁片，红是谁的血？怎么它在黑暗中蔓延？有一阵钝痛，破开大脑的封存——

黑岳登顶，一路霜雪降……
“跟我回去，魏无羡，山上低温警告已发出，你……你就别作了，阿离担心了大半天，都不知怎么好……喜欢漂亮的，那个……就算是男的吧，姐夫给你找……就不信了，没他不能活……别跑了，我追不……魏无羡……”
“あ！あの人は転げ落ちました！”
尖叫，不知谁发出的尖叫。
“你这……孩子，别任性……阿离……还在等你……”
女人尖叫，男人也叫，救人，救人……
“姐夫……姐夫别睡，不要睡……不要！”
石堆里，人们脱下衣裳捂上去，可再也捂不暖青白的脸，也青白的唇。
……

温家旅馆，深夜无眠。窗缝里，师姐孱弱的背影……
“阿离，你别坐了。去休息休息吧。你有身子了，再坐下去，这样会受不住的。”
“妈，我没事，我想再坐……”
“阿离！你怎么了？啊……来人！都给我来人——”
……

熟悉的庭院，一排待租的脚踏车。花树掩映，那是一身素缟，鬓染霜华的金夫人，还有焦急的江叔叔……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不来？阿澄呢？快去看看……”
坍塌的尘灰里，似乎就看到躲在树丛的自己，冲了出去：
“我去看！”
“魏无羡，你还敢出现！害了我的子轩，还要害我媳妇孙儿！江枫眠，我金家与这姓魏的没完，你自己看着办！”
“妈……”
“阿离，你别出来！这时候不能起，妈抱你躺下，别说话……车快来了，快了……”

院外大灯照进，车来了！不是救护车，人多，也不是医生。一个身影冲在前，俊美秀雅，魂牵梦萦……
蓝湛！
他看起来年轻，就是记忆中的样子，魏无羡想扑过去，想说我头痛着，你抱一抱……可是金夫人听到车声赶出来，迎面又是恨声咒骂。她骂人的时候，嘴角仍是垮的，脸色灰败，五官皱缩，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这是魏无羡第一次，不，这回忆是真的，那就是第二次，在一个女人脸上，看到这种难看至极、又伤心欲绝的模样。
这庭院中的自己，深深看一眼蓝湛，转身就跑！冲进后院，翻出院墙，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