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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很吵，是町役所讨论施救的人声，还是当年的呼呼风声？

他跑过秋田，不知不觉就还沿着最熟的路。东川町4-19，摔了一跤，身后有人赶上，把他扶起，力大且安稳，托着擦伤的手，这样温暖的怀抱。
“魏婴，是我，我来了……”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冷漠，厉刻。
“我……”
蓝忘机那张脸，还是美得不像话。他越看越舍不得，又满心怨怒，只得一手推开，转身离了大路再跑。冲下往日走过的田埂，这里那里，都是熟悉的……他暗中藏过多少回，悄悄在里头打个转身，花前月下，一路护送着心爱的人。

可现在，那人也不需要了。

“魏婴，跟我回去……”
“滚开！”
拉扯，又摆脱，蓝忘机不敢发力，一再被推。他们追过花棚，那里全是，气暖未能开放的，许多许多的，虾夷龙胆。花苞也透着蓝，到处都是蓝，蓝，蓝……
他怒极了，恨蓝忘机，更恨自己，只能转身咆哮：
“叫你滚啊！听不懂中文？！”
“魏婴……他们不能容你了，你不回去，我们就走吧。”
“呵，去哪？”他冷笑。

别说谁不能容了，他自己，也容不得自己，所以他爱着这个人，又有什么用？一个害人精，哪里还有资格去得到幸福？！

“你说过，中国很大，是走都走不完的。”蓝忘机试着说服，神色却彷徨，毫无把握。
“是很大，可为什么和你去？”

那么宽广的国土，那么灿烂的文明，含光君还有很多机会体验，和谁都不会和魏无羡，不会了……

“我……喜……喜欢你，魏婴……你能不能……”
“不能。”
蓝忘机努力着，低声恳求：“对不起魏婴，即使现在不喜欢，你能不能……”

“不能。”他想起一切的起点，又悔又恨。姐夫早就提醒过，不能搅在一起，现在这个关心提醒的人也没了！
“蓝二公子，离开东川的第三天，你就订了婚，和一个17岁的年轻女孩，整个小日本，有点文化会看新闻的想知道就都能知道。而我，只不过是个男的……你要女人还是男人？还是要了女的还想要个男的？！两个够不够？将来还有没有更多？一起上吗？你恶不恶心……也许你不，但我已经恶心透了！想想都要吐了！！”

他用最毒的话刺伤对方，就连上天也分割不清那里头有多少怨怼的真心……爱与恨，全是痛。
蓝忘机整个人都苍白着，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了。
而他恶毒地逼问，每一问就一推，把蓝忘机逼得退进花棚！顶上吊着昏暗小灯，他发狠抓住蓝忘机的前襟，拉起蓝忘机的手：
“你看清楚没有？我就是个男的！没看清你就摸摸，来啊！”

干枯的唇碰到琴茧，很像一个吻。这手的每一个茧子，他疯狂地爱着……

“这是须根，这是喉结，这！是和你一样的胸膛！我还是个带把的，你早就摸过了！那天，你摸过了……二……蓝湛……蓝忘机！我魏无羡，是个正常男人，正常的！不要你这种……这种变态……”他声音变得又轻又抖，然后重新发起狠来：“你滚……离我远点……马上给我滚，滚啊！滚——”

他发劲一搡，蓝忘机那高大身躯猛然倒退就撞在花棚尽头的一块幕布上！
“噗……”
那是轻微的一声，咆哮中根本听不清，是谁的心先碎……

强忍着崩坍中的情绪，他调头就想走。
“不要走……”蓝忘机的声音在发抖，听起来，是无限的难舍……与恐惧。他忍了又忍，终于回看了一眼，看见完美无瑕的含光君，反手摸着背后，然后拿出那只手来，灯下，红了……
殷红……
是血！
蓝湛的血……
“别动！”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惊得灵魂都颤抖：“别……别动……”
那块幕布之后，是一面工具墙，将近一人高的不锈钢架子靠着，破烂开裂，有尖锐的钢片剥脱弯下，其中一角，刺入了蓝忘机的后背，或接近心脏。
“蓝湛别动……”
他惊恐极了，用尽一切的心力稳住呼吸，摸手机，没有，也不知在旅馆还是丢了……
“你的手机？”蓝忘机摇头，他这才发现，蓝忘机从下车就没有穿外套，也没拿任何东西。而这片田，晚上基本没人，方才的喝骂叫嚷惹不来半个人影。

那钢架子原来是焊死在墙，裂下的钢片没有特殊工具根本切割不下，蓝忘机的血在渗，在染，在流！他知道不能再拖，地上有麻绳，他即刻抓起，往蓝忘机腰上圈去！
“听着，别动，我不知道这伤有多深，救援到之前千万别让钢刃拔出你的身体，尽量保持清醒，滑下会撕裂伤口。”

绳子一圈一圈缠上蓝忘机腰身，把人固在钢架上，他手不停，话也不停：“绑好了防你晕了倒下，我马上去求救，没事的，没事的蓝湛别怕，有我呢，别怕，你别怕……”
他重复着，像是说给自己听。
蓝忘机的脸失血发白，却盯牢他不放:“别走，来不及……魏婴……到最后，我要你在，我要你……我想看着你……”
“你会没事的，没有最后！”
话说得坚决，心在下沉。他知道蓝忘机已开始感觉晕眩和冷，手里快速打着绳结说：“我会找到人救你。没事了，就回去结婚当你的世家公子，我害了姐夫害了师姐再害你，该去吃牢饭。”
听到牢饭，蓝忘机茫然泱散的眼神忽的一凝：“是，没事……魏婴，魏婴……”
他脱下外套，往蓝忘机身上披，手沾了鲜血，心腔里，是一意孤绝：
“放心，要是我的小湛救不活，我就也不活！上天下地都跟着你，想看就看个够！”

那衣裳披好他转身就跑，一秒也没再停留，甚至也没再多看一眼。他清楚知道的，不用看，不用记，蓝忘机的所有，他死也不会忘！穿过龙胆花，穿过泽桔梗，一片薰衣草刷刷分开，他跃上田埂……
一辆车子从温家店的方向来，快要经过，或错过……不行，快赶不上！
他飞奔过去，冲上路面，不管不顾就扑！
那车刹不及，整个人“呯”的被刮倒在路旁……
痛……
他撑着意识，等着冲下车的人们，来到身旁……
日语还是中文，他听不清，也不听了，他要急着说：“花畑……助けて……”恍惚眼前，有个人俊美，长得与含光君真像，他立即知道了那是谁！
“救蓝湛，快……有灯的棚，救蓝湛……”
那人反应迅捷，当先已冲下田埂，穿越花丛向着灯光去了，身手快极，跑去只剩一道影子……快去啊！快啊！
余下的人，跟着跑，打电话……

他摸了摸，手上鲜红，与刚才的红作一片。于是不合时宜的想，这样的纠缠不清，也算是在一起了。
泽芜君很厉害，会找到的，他想祈求蓝湛不要死，可是这个时候，那伤口，已经流了多少血？要是真的伤了心脏，或许，就没救了……
幸好，我流的更多，我陪着，小湛就不怕。
明明想护他一世，怎么亲手害了他？我是不是，想和他一起想疯了，做出这种事……
雪山呢？怎么没了？它明明一直在，星光又为什么扑下来？扯下了黑的天。大片田野都不见了，也听不见风，可东川町绝逼是个好乡下，不想了，我不走就对了。
蓝湛别怕，我不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