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婵娟就在千里之外
作者:NO.零伍玖玖玖伍      更新:2021-06-30 14:53      字数: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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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家大宅,夜未深,人已静,两只影子翻过院墙,小侧门一进。

白日里八卦的助理们早退了个干净,宅子各处只剩些几盏长明的廊灯,夜风晃着树影子。泽芜君的书房,和洋结合,连着半圆的小露台,透空栏杆里两张大圈椅,有人正襟坐着,月光下吃杯淡茶。
“曦臣,你说忘机是怎么学会的爬墙翻窗?”
“总不是我教的。”
“还晓得哪个位置最好翻……”
蓝曦臣微笑:“叔父是猎过熊的,瞒不过您的双眼。不过,那孩子悄悄的来去,不就是怕您尴尬吗?”

斜对面的二层,亮起了灯,纱帘中有人影跃然,那日常独居的屋子,暗自就生出无数欢喜。

“你呢?也怕你弟弟尴尬,灯都不开了,让我摸黑吃茶?”
“旧历十六,好月亮。叔父一个电话,连住家的帮佣都即刻放了出去,剩了自家人赏这月相,安静得正好。”
蓝启仁听了“自家人”,语气就温和了许多:
“冬至大如年,也放个假。各人家里,都团圆。”

那边屋里,魏无羡趴着帘子缝,也看出古怪来,自问就是一时兴起,下午在窗前抱了他家含光君一下,并没怎么嚣张过,不至于将这一大家子主雇上下都吓跑了啊。蓝忘机倒不在意,只说你不是不喜欢助理盯着吗?还怕逼你弹琴。
旧话又翻,魏无羡恨得牙痒,扑上去掐了一回,不几下掐架自然变了亲亲摸摸,正起心思,忽想起姐夫当年的话,就问:
“大家眼不见为净吗?咱们干柴烈火的搅在一起,太……不正经,所以这是怕瞧见的人不自在?”
蓝忘机摁住衣下的手,认真琢磨了起居室门外捡到的冬酿酒,说:“不是的。”
“那是什么?”
“怕你不自在。”
“喔,真体贴……”魏无羡心里一暖,往蓝忘机腰间拧了把,抽手就往窗前去,将小起居室的各处纱帘都大开了。
“这下二人世界了,你看今晚的大圆月,霓虹土味情话之我爱你……白天没细看,原来你家好大,可还真是,这么晚了,没别的屋子点灯。你叔父呢?还有泽芜君,大晚上的也不回吗?我们这样,霸着一整座宅子搅基,不太好吧……”
蓝忘机整了衣襟坐好,望了眼斜对的楼,那圆圆的小露台,圈着落地玻璃看不太清,内心计较着,就低头不说。
“问你呢。”
“……”不说不说的,起身还想进房。
“过来!”

大落地窗前,魏无羡也不说穿,只盯着那正人君子近前来,笑得无比清甜。
“夫君,我还要……”
“去里间。”
“就地正法呀,我早说你这琴案不错……”
“……”
含光君木着脸,拼命忍住不看琴案,更不敢看外面,蓝氏历代家训与魏某曰过的操琴十八式各擅胜场,激战当前,灵与肉,思与辩……
魏无羡笑得可欢,叫你一家子的心机深,瞧谁的热闹呢?直等蓝忘机耳珠泛红,才柔声说:“好啊,进屋……”

白玉无瑕的脸孔,印上一吻轻轻,人就牵了进去。

小露台的茶会也快要散了,蓝曦臣收着茶具,就说:“这是知道了有人看,故意的吧?最近年轻人说。这叫秀恩爱。”
“轻狂……”
杯盖子叮一响,蓝曦臣笑笑,不予置评。陆续收着,那边的起居室也黯了灯。
蓝启仁问:“他会带走忘机吗?”
“叔父,我实在是不知。”
“出去了,离了我们眼前,不知是什么光景?”
这一晚,朗月长空,蓝启仁想,兄嫂在时,过冬至就常说句苏州的旧话:干净冬至邋遢年。这一天晴了,过年大约就有冷雨,踩一脚泥泞。如今明知是雨,是泥,也让干干净净的孩子们去吗?

“曦臣,我是想,或者他不回国,就肯留下呢?你我还在,护着自家孩子,还是可以的。道东那些老家伙,即使觊觎本家,也绝不敢从忘机下手。这个事情,几年前他们不敢多话,现在忘机大了,更不敢。至于江家,那孩子早就成年了,只要本人愿意,江枫眠又能说什么?若他回去,姓金的必定跳出几个来调唆生事,江大小姐虽稳重,终归是女流容易心软,一心软就手软……”

月光下,柔和着样子,计算人心却字字犀利,条分缕析……蓝曦臣拉了帘子,摁亮壁灯,就看清了眼前人。他两鬓斑白,睫尾落影遮着狭长凤纹,少年时,也称蓝氏次男,把道东的雪林踏遍,一时风头无两……
于是叹息:“您是真疼忘机,才费了这些心思。”
“忘机是我蓝家最好的孩子,从来恪守家训,琴艺与为人,都有风骨。”
蓝曦臣笑:“嗯嗯,忘机什么都是最好。所以说啊,俗话说得没错,长辈们总是要偏疼小儿子些。”
“曦臣……”
“不是吗?我听说,当年父亲被督促着日夜读书,叔父爱打猎就打猎,爱钻林子就钻林子,只要不犯家规,什么都由着。”
椅子一推,叔父大人窘了:“咳……我去睡了。”

蓝曦臣恭谨着送到门下,一路亮着灯,可不敢再让摸黑走。临了松下石子路,才说:
“叔父放心,我能伸手的地方,就一定看着。只是这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才是自然规律。忘机年轻,正是该自由生长的季节,光是人见家的事,就可知……这一整个蓝氏,建起个笼子拦着,怕都藏不住呢。现今有那孩子在了身边,恐怕更拦不得,轻狂也只年少,谁没走过这一回呢?”
“哼,谁都有过,十四五岁偷酒喝,醉了爬屋顶挂窗台,只说不当家主不练琴,要下山为民除害……”
“叔父……”
“呵呵,回吧!”

夜半时分,真正满园子静谧。
魏无羡轻轻挣脱那抱臂的手,将薄被掩上,起身揉了下腰腿,才偷下床。他放轻动作,从背包取出笔记本……
床上的人刚入梦,不知梦到什么,拨了被子就抓身旁,他反应快极,一步蹿回去接住那只抓空的手,指腹摩挲着,把它放好在被里。想了想,又摇肩脱下睡衣,团着塞进了蓝忘机怀中。
微光里,睡颜满足。
魏无羡精赤上身,露着白牙笑,忍不住就打了个哈欠。床边架上乱挂着衣裤,都是方才闹起了扔的,他随便拎了不知谁的一件衬衫,抱起功课出去了。

蓝启仁也并未睡得,想着事情,就往桌前翻找下头收集的一些金氏相关。几个小人或者不足为虑,金氏也是大不如前了,世间事一般都这样。蓝氏比兄长在时倒还宽裕,只不知以后……
这时临窗向外,一眼不见月,应该就在中天。日本人讲十六夜,月相渐薄,由此一夜比一夜残缺。
正想着,黑暗视野的那边,忽然亮起了一灯莹柔。
忘机的书桌也临窗,就见有人着了灯坐下,独自伏案的侧影,身穿白衬衫,却不是他最熟悉的小侄儿。蓝启仁默默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得意,手一轻,把资料摞了在桌,回房睡觉。
风花雪月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大和民族是一色的悲观,不值当。可知见与不见,婵娟就在千里之外,即使风雨如晦,尚有鸡鸣……各种可以积极向上。

不知多久,魏无羡浮尸在题海人事不知,被凌空抄起,才惺忪醒过来一点。
“唔……蓝湛……我就是睡不好起来看会儿书……”
“别说话,睡。”
“嗯……”
他放弃解释,微微一笑,又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