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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家的厨子服务了几十年，就没遇过这么突然放假的，想着不放心，第二天起个早，冒着冷风就赶回大宅，一路操心早餐：日式来不及熬粥，洋式来不及烤面包卷，中式倒不错，大的小的都爱吃馄饨，可也得抓紧擀面皮……
直到后厨门外感应到了烟火气，才吓一跳，心说那小祖宗又偷偷的练手来了，就没一个手指头不矜贵的，烫着一星半点我老命都不够赔。这么慌着，一头就冲进去准备开大招——关燃气阀！
“含光……呼……”
炉前的人，回头把苍厉的眼神一横，厨子的嘴戛然闭了，那关阀的手果断换招，一手将料理台上的行者蒜码住，取过刀来“刷刷刷”一通猛切。刀案上，迅速就垛起小山似的青翠蒜段。

面前的高锅里，熏制的大块鲑鱼肉，在汤里混着土豆胡萝卜，雾腾腾地熬出香气来。被那眼神盯着，心内打鼓，厨子捧着蒜，殷勤凑着往热锅中抖，也不怕汽蒸了那张大脸……
最后撒盐，成了。
刚松口气，就听了个崭新的指令：“这个，今日多送一份，给忘机屋里的……你知道么？”
厨子狂点其头。
“其次，咳……我不会做辣菜，你把它变成辣的，就那一份。”
变……
不管这要求多不合理，厨子肃然答应下来。看着那离去的背影，他悄悄擦了额角的汗：比小祖宗更难应付的，果然就是老祖宗……

一刻钟后，大宅进入正常的清晨，园丁扫径，司机已在大门外候着。泽芜君收拾齐整准时到了小厅，就见了晨光中如常冷肃的亲弟，一个人。
“兄长。”起身又坐下。
泽芜君放下大衣与公文包，笑而不答，一双眼睛比刚到的阳光都亮，只透过大窗，往庭院那边的二层看。对这毫不掩饰的关注，含光君冷静地说：“还没醒。”
“哦，那就等等，叔父也还没来。”

又一刻钟过去，小厅里还是两两相对。泽芜君从公文中抬头，神色诧异。
“兄长，可是因为魏婴？”
“大约是，叔父的态度虽未有明确，但……建议你不必有多余担心。我们先吃吧。”
早饭送上来，两海碗，大块的鱼肉和植物根茎，显然是好久不见的手艺。阿伊努汤菜，叔父大人唯一擅长的菜式。

“忘机，还记得这个吗？”
“嗯……”怎么不记得？自从蓝忘机上学，但凡有重大考试，父亲只叮嘱几句，叔父却都是亲手做一锅汤菜。简单粗糙，营养丰富，吃饱好去猎熊。
泽芜君忍不住就笑：“多吃点，冬至夜长，忘机辛苦了。”
话说得奇异，含光君面不改色的听了，才要说不辛苦，后头又送来了食盒。厨子亲自来的，狗腿地打开展示：下层保温，同是一盖碗原汁原味的汤菜不变。上层倒有乾坤，打开只见架了木槅子，半槅是天目瓷的小碗盛了冷面，鹧鸪斑衬着象牙白，根根清爽。另半，有只掌心能握的小罐，却是夜深沉一般纯黑无华的粙色，小盖一掀，里头红艳艳的七分满，是鲜辣浓香的油泼辣子。

“好颜色！这么一看，就觉得日常不能吃辣可惜了的。”泽芜君赞叹一回。厨子忙解释了家常并没做过，这是早上听了吩咐要另做一份辣的给含光君，才把自己私藏的小米椒，拌了各种佐料炸了，再泼上热油。因是鲜制的，所以特别香。
蓝忘机心里暗自感动，某人嗜辣的事，厨子绝不知道，这时看着不像兄长说的，那就是……
待厨子去了，泽芜君就只说：“忘机，叔父应是之前派人查探的时候得知的，你不必介意。”
“嗯。”
“家里服务了多年的老人，最是熟悉叔父的。这冷面和辣酱的态度，大部分是因为叔父的态度。你也见了，这里面的碗罐食具，就敢动了叔父最喜欢的一套。”
“兄长，我明白了。”
“虽说我也不清楚叔父为什么不来吃早饭，但他的用意一定不是要避开谁，或针对谁。好了，快吃吧。”

蓝忘机提了食盒回去时，魏无羡已起来洗漱了，房间里平板支撑进行中，一边戴着耳机听单词。光裸的背，一层薄汗，家居裤束着肌肉收紧的细韧的……
单词听得清晰，人进来就没声，魏无羡低着头笑：“愣着看什么呢？”
“腰。”
色气……正想开撩，蓝忘机淡淡说：“涂过药，好多了。”
靠，指印……

油泼辣子浇冷面，果然醒胃，魏无羡赞叹着大块朵颐，热汤菜下肚，把刚才没出净的汗一下都爽快逼了出来。蓝忘机看着开心，问他醒了怎么不下去。魏无羡埋在碗里翻他一眼，并不回答，心说蓝湛这公子哥儿还真是不通世故，像我这样的，勾了人家的亲亲小侄儿搞完又搞，将来还搞，连一句正经交待都没有过，就敢二五八万的往餐桌上坐吗？也太不要脸了。
而且，昨晚上，屋里灯一关，有点脑子都猜得到……

“魏婴，你脸红。”
“唔……这辣子不得了，太上头。”
蓝忘机拿了冷毛巾给他擦，随口就讨论刚才的事，只说叔父不太像往常。魏无羡想起夜半出去刷题，挨着桌子，黑里摸灯……
就问：“你书桌旁的窗子，向着院子的那边，是谁的屋？”
“和式的一小幢，是叔父的居所。”
“那就对了，昨晚上我看过一眼窗外，那房子的二层，也亮着灯，像有人走动的，是不是他老人家晚睡了起不来？”
蓝忘机微笑：“晚睡起不来，那是你。叔父绝不会。”
“是谁笑得这么浪，美色撩人，我才忘了功课要夜半三更的补呢？”魏无羡扔了筷子扑过去就掐，力气比不过，最后一撒性子，硬坐在蓝忘机膝上，支使他把剩的一口一口喂了才罢手。

这么闹着，蓝忘机听着功课什么的，福至心灵……
“魏婴，我像是知道了。”
“嗯？”
“夜里读书，叔父大约也瞧见你了。日常的规矩，早饭桌上，我和兄长是绝不能比长辈迟的……”
“所以他今天不来！是怕我起迟了去，犯你家规矩不自在？”蓝忘机抬头只看他笑，把人按牢在膝上，偎在他胸前蹭了蹭。
“嗯，兄长说得对，我不必担心的。叔父从来就赞赏这样的，勤奋，勇武，正直……魏婴，你太好了。”

魏无羡忽然就臊得慌，刚才是脸红，现在全身都要红起来……
“我……起开！我去洗把脸。”
“不。”
“唔……我胡子都没刮，也不怕扎嘴，还一身是汗……不要！哎你滚开……”
“你说滚，我背上就疼的，嗯？”
“……！！！”
“魏婴……魏婴……”

推手再巧，比不过力大，某人一边说着疼，一边就婴婴婴的动手……魏无羡放弃抵抗的时候还在想，蓝湛的学习能力未免太强，什么无耻好色的事都能绕着弯儿的与日俱进，难道这七个窍的心眼，是遗传？
还有那汤菜，刚才像是说过老头亲手做的，考试能补脑子，现在看是补哪里的哪里的？！二哥哥从小就给胡吃海塞的，壮成个晃瞎狗眼的大太阳……
一家子从老到小，都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