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魈空】错位婚姻-21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2-05-03 18:40      字数:5763
魈的话音落下,房间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惊讶的女皇、难以置信的白术、心悬到嗓子眼的空和难掩错愕的钟离。

以及面色倏然下坠到破碎的达达利亚,他以一种充满敌意的、早有预料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次魈。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两个嚼舌根的士兵说得对。

那日在极光旅行中,他们所谈论的、夜半三更钟离的帐篷里传来的暧昧声响,是真实存在的。

他从平时的种种相处行为想到了当下的结局,从他第一次见到钟离开始,魈就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远在至冬,钟离身为omega却几乎没有外放的信息素,这一切都证明他有着适配的alpha,且就在身边。他实在是太蠢了,连这么明显的伴侣都看不出来。

一股无名的火燃烧着冲上脊梁,蒸腾在颅内,达达利亚觉得愤怒又觉得不甘,但他无法辨识这种情绪的来源和名称,他只能将其称之为被欺骗的不满及惊吓。

魈被收入钟离麾下是和女皇分别之后的事,所以女皇并不认识这个也算名声在外的璃月副将,略显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而后展露出了然的笑:“原来就是他。”

“这对璃月来说应该是一件值得举国同庆的好事,摩拉克斯,你真的不打算公之于众吗?”

钟离被抛过来的这个棘手问题烫得哽咽了半晌,他原本打算随便编造一个政府官员搪塞过去,魈这一接话虽说是破解了眼下的僵局,却让他肚里打好草稿的谎言全盘推翻,只能从头开始编。

他眉眼带笑,借口道:“历来军队中规定不允许恋爱结合,我身为璃月的上将,本就该以身作则,这样有违军规的丑事不能被众人知晓,在职期间不宜张扬。”

这种说法确实是他一贯的做法,女皇看老友执意如此,不再劝说,顺应他的想法,随口打趣:“不过……连自己的omega怀孕了都不知道,他这个‘职位’看上去并不‘尽责’啊。”

魈连声回应:“是属下失职,日后定不会离开大人半步。”

女皇看向钟离笑道:“摩拉克斯,你的alpha年级轻轻,却意外古板,都是伴侣关系,也要这样尊敬,如果不是亲口告知,简直看不出来——和你可真像。”

站在后面神情恍惚的达达利亚被这句话激得眼皮一跳,他的视线再度聚焦,从床上讪笑的钟离看到地上郑重单膝跪地的魈。

确实,他怎么会漏想这样重要的细节?

自他所见,魈对于钟离的态度并不像对待自己的omega,甚至生分地有些过分,他的尊重太过深刻,以至于盖过了所有的情绪表露,视线不敢在钟离身上多停留半分,在钟离的身上没有闻到任何魈的信息素,他从未在钟离身上留下任何标记。

他也是个alpha,知道alpha对于omega的兽性本能是不受人性思考控制的,就算有军规在前,任何一个alpha都不会忍到这种地步,总要在自己的omega身上留下一点印记。

如果非要细说,魈对钟离的亲近程度甚至不如这两个月来他对钟离的靠近。

他们真的是伴侣吗?或许他们在帐篷里的那一晚只是易感期的情难自已乃至错听?

可要是这样思考,钟离肚子里真实存在的孩子又是谁的?

达达利亚陷入了自相矛盾的思考漩涡里,他自诩头脑能力在执行官中数一数二,他在战场上看透地方弱点和筹谋规划的能力不容置疑,他精细地分析了魈和钟离的种种细节,觉得这是处处矛盾的现实。

最后,他汇总出了唯一一个肯定的结论。

钟离为了掩藏摩拉克斯这个身份,编造了这样多的谎言,这会不会也是其中一个?

那么,这个谎言,是为了掩藏什么样的真相呢?

女皇又和钟离短暂地寒暄了几句,吩咐留驻的军医和前来助诊的璃月医师务必要照顾好钟离,起身回王宫前目光扫过钟离在被褥下尚无起伏的肚子,又回头看了一眼空的肚子。

“公子,”她随口一提,“你的夫人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空还在和魈用眼神交流当下的险境,互相安抚,被骤然提及,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女皇的意思,耳根都通红,眼睛快速地扫过魈又看向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显然也在走神,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和空还在感情磨合阶段……也许要再迟一点要孩子,是吧,空?”

空接住了达达利亚抛来的一个甜蜜微笑,同样笑着附和:“是的,女皇陛下,我们会尽快把这件事提上日程的。”

至冬女皇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携带着信使离开了达达利亚的宅邸,上马车前与愚人众的军车打了个照面,里头的士兵连忙下车行礼。

女皇示意他们起身,询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领头的愚人众恭敬答道:“是公子大人的命令。”

“哦?”女皇掀起眼皮看了看在薄雪下颇为森严的宅邸,放远的视线收回,似乎觉察到了这一次到来时和上次造访截然不同的氛围——这一路上都是执事在引路,没有应该随处可见的家仆,仿佛在遵循某种指令,避开了和摩拉克斯有关的区域。

她忽然来了兴趣,提裙摆上车的手平放下来,接着问道:“说说看,为了什么?”

愚人众回禀:“公子大人说要属下们照顾他的一位客人,并没有说是谁……应该、应该是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他无需说完,女皇就知道了达达利亚所说的“客人”是谁,她隐约觉得这样兴师动众的照顾有些过头,但还在有迹可循的范围之内,达达利亚身为她的左膀右臂,如果不能读懂她对摩拉克斯照顾有加的掩护之意,也不会坐在执行官的位置上。

不过,就算是有所逾矩,如果是摩拉克斯的话……

一定会很有趣。

思及至此,至冬女皇没有再追问,她轻轻颔首算是结束了这个对话,在侍女的服侍下坐进了马车,由簇拥的信使长队拥护而去。

房间里唯一一个具有压迫感的上位者离去了,白术当即就开始驱赶剩下的其他人:“我需要给大人问诊,闲杂人等不要在此逗留,信息素混杂对于身体休养极其不利。”

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魈也跟在后头,被白术朗声叫住了:“魈大人,您身为大人的alpha可以留下,信息素对于omega的安抚非常有效。”

达达利亚回头看了一眼,魈摇了摇头拒绝了:“不必了,既然是问诊这样严肃的事,我不应该打扰,大人有需要叫我就好。”

他出门后把房门仔细地关好,和站在走廊里停下脚步的达达利亚面面相觑。

昏暗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白术和钟离两个人,为了给他营造舒适的休憩氛围,白天也没有拉开窗帘,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没有太阳,甚至不如日夜燃烧的壁炉。

白术叹了口气,正在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没想到先生的alpha竟然就是魈大人……怎么会,之前明明……”

“不是他。”钟离在面对信赖的医师时没有任何隐瞒,他短暂的三个字就打断了白术的碎碎念。

“嗯?嗯?”白术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坐到钟离的床前去,仔细地确认刚刚的回答,“您说……他不是……”

钟离垂下视线,对于这件事,他百口莫辩,自己也没有想到会闹到这种地步,不知道是在哪一环出了问题,竟层层崩塌,一个又一个本该被藏匿的弊端全线崩盘,演变成了现下连他都无法力挽狂澜收场的结局。

也许,从一开始,有私心的计划就是漏洞百出的。

“我的alpha……另有其人。”钟离再度开口,为白术解答困惑,“先生知道我曾在至冬之战中被一个敌方alpha引诱发情,他就是那个与我完美契合的alpha,也是——”

他深吸一口气,温热的手掌在被褥下移动,覆在了自己柔软平坦的小腹上:“——是孩子的父亲。”

白术屏住了呼吸,费力地消化着这对于他来说过于冲击的信息,即使从他被钟离钦点前往孤云阁专程治疗开始,他就知道了这个备受尊重的璃月上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这种综合了太多要素的事情,还是让他反应了好一阵。

摩拉克斯和他的副将上演了一出假情假意的夫妻大戏,而他肚子里的孩子生父却另有其人。

精通医术让白术的心细如发,他沉默了片刻,以一种肯定又犹豫的口吻说:“那位alpha……难道就是执行官‘公子’。”

钟离缓慢地点了点头,白术险些把自己憋得背过气去,本就复杂的关系在此时算是乱成了一锅粥,天王老子下凡都不一定能理得清其中的线。

再问下去可就是侵犯隐私了,白术肚子里还含着一句“那可是和璃月联姻的alpha”,幸好理智让他记起这不是他能指点的事情,他老实本分地去摸钟离的脉象,不再八卦。

“先兆流产的症状有很多原因,多是omega体质虚弱,但大人更像是外伤所致,不过不是内虚症状的话,反而变得简单起来,”白术皱着眉探脉许久,松了一口气道,“只需要多加休息,应当不会再有意外,当然,在此期间,如果您的alpha可以陪伴在身边最好。”

他嘱咐完这些,钟离并没有接话,而是呈现一种思绪放空的发呆,坐在被褥里一动不动,如同在做什么头脑风暴。

白术骤然闪现出一个念头,他急切地说:“……大人,您该不会……!您要知道,这段时间您的身体才有所好转,如果人工干预流产的话,会对身体造成更加巨大的伤害,而这种基于omega母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他激动地一口气说完,看钟离缓缓抬起视线和他对视,如同被猜中心思的心虚。

“白术,你也觉得在这种时候,这个孩子不该出现吗?”钟离沉稳地陈述出一个问句。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遵从大人的所有意愿,只会因医师的职责而发表必要的劝阻。”白术摇了摇头。

钟离仿佛被他的回答所触动,纤长的眼睫垂下许久,抖索着抬起:“我并不会做出‘人工流产’这种得不偿失的决定的,多谢先生关心。”

虽说劝阻的是他,钟离给出回应后,白术还是疑惑地问:“大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

“他也算是个璃月子民,我做不出阻止自己的子民降生的事。”钟离回答他的问题时,避开了对视的视线,游离地望向跳动的壁炉火焰,像是在为自己增加可信度。

这个回答格局过于宏观,偏偏又十分贴合钟离怜爱璃月的心境,白术纵然有百般觉得别扭,还是问不出更多出格的话,只能把话题重新扭到医嘱上:“因人种体质差异,至冬终年寒雪的天气并不适合璃月人生存,更何况是怀孕的omega,大人愿意的话,还是在危险期后回璃月为好。”

钟离答:“这几日大约不方便在路上颠簸,日后……我会考虑的。”

白术点了点头:“我会回璃月配备一些更加合适的草药,如果先生不打算回璃月休养的话,就让政府商队捎过来。”

钟离“好”了一声。

白术收拾好了医箱,站起身准备离开,踌躇半天还是没忍住回过身来,对他所爱戴的上将抛出他积蓄许久的疑问:“大人,恕我冒昧,您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吗?——这已经完全超过了。”

怎么会有omega以要怜爱自己的子民为由,为一个已婚的alpha在无人之处孕育孩子呢?

如果这个理由不是放在钟离身上,恐怕荒谬地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哪怕就是钟离,白术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次钟离没有回应,他紧闭着嘴,从喉咙里滚出来一个极度敷衍的“嗯”音节。

白术知道自己失言,他推开房门,一跨出去就和还在走廊里僵持的两个家伙打了个照面,白术先是和魈礼貌地点了头示意,又把视线撇去达达利亚那里,以一种“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货色”的眼神上下看了一遍。

达达利亚自然接受到了这股并不友善的目光,他无形之中感觉好像和魈看他的一模一样,但魈的更加内敛深藏,几乎觉察不出来。

“大人需要alpha的信息素,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多陪伴,我就先回璃月配置合适的药方了。”白术说这话的时候先瞥了一眼达达利亚,才告知似的看向魈。

达达利亚目送这个来自璃月的医师远去,视线不甘示弱地收回和魈对视:“身为先生的alpha,你现在应该进去照顾他了。”

他说这话可一点邀请的意思都没有,更像是挑衅。

魈深知自己的信息素并不是钟离所需要的,在他这样脆弱的时刻一直萦绕左右反而会引起排斥,起到反作用,只能语意不清地敷衍:“大人需要我的时候我会过去,不劳烦公子烦心。”

达达利亚冷哼一声,他以一种来自身高和立场的双重优势压迫过去,咄咄逼人地问:“魈大人,我有一件事很怀疑,你真的是先生的alpha吗?”

他一字一顿,一步一步向来自璃月的大使将官迫近,不自觉散逸血腥的信息素气味。

“大人,你并不愿意靠近先生。”

“你不关心他、也不触碰他、对他敬畏无比。”

“是如何克服心中的敬重让他为你怀孕的?”

魈被同样来自战场的魄力压得头皮生疼,生理性反推的信息素在走廊中碰撞,正欲出口怼回去,前去厨房看料理的空总算回来了,一声呵斥打断了两人的剑拔弩张:“吵什么?先生需要静养,你们都不知道?”

达达利亚回头,看见空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稠鱼汤站在身后,下意识就问:“……先生不是不喜欢海鲜腥味吗?”

空的瞳孔倏然瞪大,一整个清醒过来的表情:“完了,我把这茬忘了。”

“这是医师说了对身体好的汤吧。”魈感谢空的及时救场,为他找借口,“大人应该会理解的。”

但空的兴致显然被打击到了,他把手里的汤煲往达达利亚手里一塞,迅速找到了替罪羊,不动声色地解除了可能会产生漏洞的争执:“你……你去给先生送吧!”

达达利亚被推搡着往房间里走,空还不忘在后面补充道:“千万别说是我让厨房烧的!”

送鱼汤进去的达达利亚被迫顶了锅,被钟离用嫉恶如仇的神色看了一遍,在他打人情牌的“我专程让厨房为先生炖的鱼汤”下,还是皱着眉头喝下去半碗,最终屈服于无法克制的反胃恶心,实在不能下咽。

达达利亚看他难受不已,心也跟着提起来,但他没有形表于色——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范围,这是璃月的上将、是魈的omega、是至冬女皇的旧友、是来至冬的大使、是空的上司,唯独跟他扯不上任何关系。

喝过热汤的钟离在各种软乎乎暖烘烘的包裹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他一向警敏,可是胃里的滚烫、被褥的柔软、壁炉的舒适、还有alpha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安抚,乃至孕期本身的犯懒和受伤的脆弱,一切天时地利人和,他没有任何防备地就在达达利亚的眼皮子下睡了过去。

这种突如其来的困意袭来,钟离甚至没有来得及躺下,侧头倚靠在床头,鬓角的碎发垂落在唇角,沉重的眼皮就阖上了。

达达利亚坐在床头愣愣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如梦初醒般倒抽一口凉气,起身打算把钟离放平塞进被窝。

手掌触及到钟离在薄薄睡衣下精瘦到一丝赘肉都没有的臂膀时,他忽然觉得熟悉,身体的记忆比大脑更清晰,但他毫无理由,只能聊胜于无地停顿了一下。

钟离顺着他的力道往被窝里下滑,他没有力气,柔顺的身躯在如同掌中之物,随意摆弄,侧过去的脑袋拽着没有扎拢的长发滑落肩头,显露出一截干净白皙的脖颈。

达达利亚忽然产生了一个堆积了许多疑问的好奇,禁忌又逾矩,乃至他想到的瞬间吞了下唾液。

他之前一直听信钟离是beta,是因为他确实没有闻到过钟离的信息素气味,那么……其实是omega的钟离,究竟是什么味道的呢?

这样的念头一经冒出,后面推搡着更多的疑问。

魈究竟是不是他的alpha,如果是的话,钟离身上应该会有魈的信息素气味,这个答案此刻岂不是昭然若揭?

达达利亚把钟离扶进被窝后将他微微侧了身子,俯下身去撩他的后颈长发,隐没在睡衣低领下的脖颈修长光滑,似一块打磨精致的璞玉,达达利亚很确信这上面没有留下alpha的标记,因为它是如此完美无瑕。

如果没有腺体标记的话,魈的气味恐怕无法侦查了。

达达利亚有些遗憾地凑得更近,连略微急促的呼吸都落上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过于稀薄的气味里得到一点辨识度。

但他仍旧什么都没有闻到,他只感觉凌冽清凉,透着一丝熟悉的甘甜。

就好像……就好像他魂牵梦绕又无比熟稔的大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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